【庄赵】初恋这件小事（3）
又是清晨，庄恕办公室里的百叶窗总像是坏掉了似得，维持着半开半合的状态，稀稀拉拉的透着一点晨光。
清晨对于别人而言，可以俗气的说是一种开始的象征，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漏不到底的沙漏，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又苟活了多久，却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到多久。
几天没有动过手术刀了，他又在走廊上与傅博文擦肩而过，他望见他眼里的那种执拗，和自己何其相似。他开始觉得一切都是不可控制的。
拉开抽屉想看一眼那个红色的小本子，却看到了那天带回来的医嘱。
正好是星期一。
他想起赵启平沉而净的声音，他没有说一定要找他拆线，毕竟这种层面的技术，医院里随便一个医生就能做的很好，他也就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的去一趟骨科了。
于是直接熟门熟路的去了一楼的急诊部。
“哎，庄大夫，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急诊的护士奇怪道，记得没有叫过这个胸外的大教授下来会诊呀。
“哦，没什么，你们陈大夫在吗？”
“陈绍聪啊，他今天调休，没来医院。”
“这样啊，那......”庄恕说着，眼神却无法避免的穿过了眼前的护士投到了那边驻足的人身上，那个比起当年已经萎缩许多的身躯，脸上踌躇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庄大夫？”
“哦，”庄恕暂时收回眼神，向护士笑了笑，“那就先这样，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再向那边望去的时候，钟主任已经转过头去在和旁边医生交代什么了。
命运这双手，还真是走到哪都不放过你，无时无刻的都要提醒你该做什么，不管能不能，不管想不想。
庄恕又想起那一把泉水一般的声音，凉凉的，却很清澈。
既然没有说要去找他拆线，也可以理解为没有说不要去找他拆线吧。庄恕觉得自己也应该试着偶尔逃离。
“下一位。”
医生的视线还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上一位病人的病情录入还有几个字没打完。
来人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什么问题？”医生的声音还是像那天一样很好听，一样的透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来拆线。”
三个字的重低音把赵启平从屏幕里拉回来，他抬头看到坐在面前的人的脸。
“庄大夫，你......”
赵启平原以为庄恕会在周围找个医生就把这个线给拆了，所以当时也没特别说找谁拆线，没想到他会真的大费周章的跑到骨科来找他。
“不是赵医生叫我周一来拆线的吗？我可是挂了号的。”庄恕礼貌的笑着，把挂号单和病历一起推过去。
赵启平拿起手边雪白的挂号单子，看着上面规规整整的写着他的名字，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庄恕确切的在里面看到点欣然满意的意味。
煞有介事的把单子往桌上穿了一叠挂号单子的钉子上一穿，对庄恕说：“行，那我现在给你......”
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妇女探头进来，满脸操劳却还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张姐？你怎么来这了？”赵启平站起身来招呼，“快进来坐。”
妇女牵着一个男孩，进到办公室里，男孩腿脚有些问题，走起路来一停一顿的有些缓慢。看到赵启平却很开心的样子，削尖的小脸上都是憧憬和崇拜，脆生生的喊着：“赵哥哥。”
赵启平摸摸男孩的头，把母子二人安顿下来，转头去看差点被遗忘的庄恕，后者给了他一个没关系的眼神，坐在一边等着。
“昨天我带着洋洋去六院复查，护士告诉我说您最近都在仁合这边，所以我就把洋洋带到这边来，一个是洋洋喜欢您，找您看放心，还有一个也是想来谢谢您和您的朋友们。”妇女把手上东西放在了赵启平的桌子上，“这是我自己做的肉粽，刚蒸好还是热乎的，您要是回家吃也行，锅里热一下就能吃。”
赵启平解开一层一层包的严实的塑料袋，最里面还有一层油纸裹着，还没掀开就有糯米的温甜携着肉的油气透着一点粽叶的清香透了出来，平凡的手艺，总是美味。
那小小的孩子好像已经过早的懂得了很多的事，妈妈把那些粽子交到赵启平手上的时候，他没有哭闹，却是不好意思的把一直盯着塑料袋的眼神移开。
赵启平提了一只粽子出来，又合上了油纸和塑料袋，把病人的感谢收下，把母亲的心血还给孩子。
“我呢，和我同事一起尝一个就够了，洋洋正在长身体，还是让他多吃点。”
“赵医生您还是收下吧，我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感谢您，还有您女朋友，之后又给我们送了好多东西，还有一些钱，要不然我们现在可能过的更困难……”
庄恕看到赵启平眼神一动，随即垂了下去，睫毛挡住了那双大眼睛，情绪看不真切。
直到送走了那对母女，才转过头来对庄恕扬唇一笑，“庄大夫久等了。”
赵启平拆线的时候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器械冰凉的撞击声。他的样子很专注，即使这只是简单的拆线。
那种面对重要事物的庄重感却让人无法打扰。
还有那手的温度，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没有抓牢的那双，是妈妈的手，也是妹妹的手。
“庄大夫？放松点，我有这么可怕吗？”赵启平用手握了一下庄恕微微发颤的手腕，用一个玩笑稳住了他不稳定的记忆。
一直到赵启平摘下口罩，露出放松下来的表情。庄恕才说:“麻烦了，赵医生，马上也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顿饭吧。”他看到赵启平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补了一句，“作为对我的主治大夫的感谢。”
赵启平噗的笑了出来，“这话让我想起那句‘替我问候你的主治大夫’”看着庄恕一脸迷茫的样子，忽然想起他是从美国回来的，应该不知道这种网络段子，“那好吧，正好我刚来这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各自收拾结束了工作的两个人，最终约在医院门口碰面。
庄恕先到，他手上拿着门卫刚给他的某个收录了他的一篇论文的国内知名医疗杂志寄给她的样刊。西装革履，稳重而深沉。站在那里等待的时候想起赵启平提到的网络段子，便随手拿手机查了一下。
抬眼看到脱了白大褂的赵启平，一身t恤牛仔裤的样子十分清爽，加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说是学生都没人怀疑。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总让人有种相去甚远又相得益彰的感觉。
可以肯定的是，六院骨科之光和仁合胸外之光站在一起，足以激起少女们心里的千层浪。
庄恕开车把赵启平带去了一家他回国之后发现的一家味道比较正宗的意大利餐厅，这家店外面看不是很显眼，但是里面别有洞天。石砌的门廊和立柱，还有一个个的尖肋拱顶，都很像旧式的意大利装修。
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赵启平对这家店没什么了解，于是把点菜的权利交给了庄恕。只是要了一个空盘子。
庄恕点了一份costini做前菜，一盘经典的pasta alla bolognese给赵启平，自己要了一份lasagne。
“没想到你一个在美国生活的人还这么熟悉意餐？”赵启平看他娴熟的点餐，那些陌生的意大利语词汇他只能听懂一个pasta。
“美国的食物不讲究精细，普遍都比较简单而没有什么特点，相较起来我在美国除了吃自己做的中餐以外就是去意大利人开的餐厅多一些，所以懂一些。”
“你会自己做饭？”赵启平有些惊讶。
庄恕笑了，不谦虚的说:“当然，我中餐做的还不错。”
赵启平把那个病人带的粽子放在空盘里，用西餐刀割开了细线，一层一层的剥开粽叶，露出里面白糯香甜的粽肉，切成了两半，放一半到庄恕面前的餐盘里。
“大厨来评鉴一下。”
庄恕到这个动作有些失神，小的时候母亲一个人在医院工作支撑着整个家，端午节的时候医院发了粽子，她也是这样把一个粽子分成两半，放在自己和妹妹面前，带着微笑着看着两个孩子吃下。
后来，自己就再也没有吃过粽子。但是他还是记得那个味道，本来应该甜咸软糯的粽子，却在记忆里酿成了苦涩的味道。
他有些想拒绝，看到赵启平有些期待的看着自己，鬼使神差的就咬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
“挺好的。”
“只是挺好吗？这个病人家属之前也给我带过一些'自己做的东西，都特别好吃，我之前还给她说这手艺可以开饭馆了，这段时间她孩子的腿伤好些了她好像真的打算开店……”
赵启平自己说了半天，才觉得气氛有些冷，“庄大夫，怎么了？”
庄恕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粽子咽下，默默转移了话题，“我刚从国外回来，国语稍微弱一些了，听说赵医生喜欢看书？”
个人有个人的讳莫如深，赵启平也不去追究，只点点头接下他的话，“我觉得你国语很好啊，能说也能写的，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美国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庄恕的眼神沉了沉，“我是十几岁之后才去的美国，所以基本的国语都会，不过一些新潮的说法啊，俗语之类的就不行了。想着看看中文书提高提高国语水平，赵医生有什么推荐吗？”
“最近我在看那本《杀死一只知更鸟》，也有译作反舌鸟的。不过这本原就是美国作家Harper Lee写的，你应该就直接看原文了吧。”
“《To Kill a Mockingbird》？我念高中的时候有学校有要求读过。我想它正确的名字应该译作杀死一只反舌鸟，mockingbird是一种会模仿别的鸟叫声的鸟，它带给人快乐，无辜又善良。而知更鸟应该是robin。”
“原来如此，我还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区别，一直以为只是翻译版本的问题。”
庄恕认识赵启平时间不长，他看到的赵启平都是在医院里认真但是疏离的样子，一下子看到他这样富有热忱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人在眼前立体了起来，十分有趣。
放开了拘束的赵启平更像是个乐于分享玩具的孩子，一边塞下一口意面，一边说着，“其实你应该会很喜欢看三体，既科幻，又有趣。”
庄恕更多时候是在听他说，偶尔接一两句，他听着想着，这样简单的聊天，已经太久没有过了。
过去他一直封闭自我，与人相处温和而留有相当的余地，久而久之这距离感化入性格的一部分，周围的人也不敢轻易的靠近。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发出一连串音效，划开屏幕，发现有一条新的的微博更新: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配图是一张和自己面前的一样的餐桌餐具，只是换了菜色的美食照，而且是，两人份餐。
从照片看到文字，再从文字看到照片，腾的站起了身子。
“筱绡？怎么了？”一桌的朋友疑惑的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人。
“没什么，我要去找我们家赵医生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完，曲筱绡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终于考完了试
暑假可以安心写完这篇 我都快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了
还在等我更新的小天使们真的是辛苦了
之后速度应该会快些（如果我不沉迷于古剑内测无法自拔的话=w=）